登录  
 加关注
   显示下一条  |  关闭
温馨提示!由于新浪微博认证机制调整,您的新浪微博帐号绑定已过期,请重新绑定!立即重新绑定新浪微博》  |  关闭

牛 山 墨 池

生力刚的博客

 
 
 

日志

 
 

秋天的豆田  

2016-09-20 23:02:11|  分类: 随笔 |  标签: |举报 |字号 订阅

  下载LOFTER 我的照片书  |

 

         说到庄稼、蔬菜和家里的水田、旱田,我总有些忐忑。尽管我是那么乐意和别人提起这些,而现在能说起农事的机会又少之又少。我不会种地,不会插秧,不会割稻割麦,也挑不动秧把,更别说满满的两桶大粪。我只会蹬家里的那辆三轮车,拖一车堆得蛮高的稻把或柴草回家;或者帮母亲把收割过的油菜的粗壮的根,一个一个从地里拔出来;或者是在豆田、芝麻地里用小铁锹铲草,记得当时邻近田里有一位不太熟识的大姐笑我是在绣花。别的,我差不多都不会。

        今年阴雨绵绵的中秋过后,秋日的天气到底来了,只不过风有些大,早晚凉侵肌骨。我中午吃完饭往回走,瞥见路边修剪得齐刷刷的小叶黄杨上暖黄的光斑,莫名地想起家乡的豆田来。所谓豆田,就是大豆田。大豆,我们这里就叫豆子,因为她是种得最多的豆类吧;其余如绿豆、赤豆、豌豆、蚕豆、豇豆、扁豆等自有专名,不致混淆。与之类似的,我从小听父母口中提起豇豆,也是以角儿代替。角儿,即豆角儿的省略。我们那里的话没有儿化音,但是带尾巴的词儿可不少,比如我的小名就叫刚儿而非小刚。大概也是因为夏天的豆角类蔬菜里,豇豆角儿最为普遍。家家门前屋后的菜地,都用竹竿或芦柴棒撘了一人高的豆架。豇豆藤很卖力,不多久就爬满了架子,叶子像漫出来的水一样生出来,密密层层的。父亲总会打掉一些叶子,然后等它好生开花、结果。花落了后,先是一绺儿一绺儿细长的绿须,渐渐就蔚为可观,一束束颀长、浑圆的碧玉簪在架上摇摇欲坠,摘豆角时一不小心碰到就打得脸疼。

        豇豆可以吃一个夏天。夏天还有茄子、辣椒、丝瓜、黄瓜、瓠子和番瓜。大妈、婶子们常常就是以瓜瓠茄儿一语囊括了夏天地里全部的蔬菜。她们说起一个人有多俭省,就会说:她一个夏天,天、天、天是瓜瓠茄儿、瓜瓠茄儿,肉案子那儿她脚影儿也不伸。番瓜可以吃到冬天,因为摘下后,随便搁在家里的桌脚旁或瓦缸的盖子上,等想起来的时候再拿来吃,很经放。毛豆儿也吃了好几茬,豆子渐渐老了,夏天也就过去了。稻子也早已经过。没有几天,大豆就要收获了。

         大学毕业后的那一年,我几乎是一度失学、失业。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,好比从光明的象牙塔顶一下掉进了黑暗的地洞,一家人从早到晚闷闷不乐自不必说,还得时时提防着无知的乡邻们射来的冷眼和冷语。自怨自艾无济于事,失落、愤懑乃至绝望,只会沉沦而至万劫不复。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时,坐在自己的小屋里那张木头椅子上,我咽下流到嘴里的苦涩的泪水,一遍遍地对自己说: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你了,你自己一定要瞧得起你。于是,我主动和父母提出,既然现在我在家里,那就不能吃闲饭,我要和他们一起下地,帮他们的一些小忙。他们虽然有些顾虑,大概怕别人免不了还要嗤笑,但终究没有反对,可能二老觉得,终归这样对我是好的。

        那时好像正是秋收时节,大家都忙着收大豆和稻子。先是豆,然后是稻。我不会割稻,就帮大人们捆稻束,大人把稻束挑到田埂上,我再把稻束抱上三轮车,拖到村里的水泥路边,解开来铺匀,让过路的人、车辗轧,等过一两天,金黄的稻粒脱落地上了一厚层,再和母亲把干稻草捆起来,扫起稻谷到蛇皮袋里,另找一块干净的空地曝晒。尽管我做这些活儿,一开始是那么笨手拙脚,但他们并没怎么怪过我,只是偶尔过来默默看我做,随时给我一些指导。也许上了年纪、体力大不如从前的他们,早就需要他们正当年的儿子来帮他们分担一些了。我也越来越感到,即便从那个我曾经自由驰骋的书本世界被无情地放逐,我也并非废人一个。谁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?我还有力气可使,还有头脑可以学本领,还有一颗日益饱满的年轻的心——如果说它曾经干枯憔悴过。

       有一天傍晚,我坐在空场上,独个儿剥连枷打过的豆秸秆上残余的豆荚,竟然暗自笑了。但这是含着眼泪的笑。你猜是怎么着?因为我想到自己离开家在外求学,自高中住校起,也已有七八年,在家远不及在学校的久,客舍似家家似寄,放假回家也没有一回赶上秋收,连成熟豆荚的样子都记不清了,现在居然又亲眼看到它们,而且亲手收获了!这是不亚似久尝失败苦酒的运动员重新登上领奖台的自豪的热泪,也是我和土地暌违太久而一旦梦想成真的感动的泪。我顿时又犯起文艺病,想起了艾青的诗句: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,因为我爱这土地爱得深沉。

         第二年,夏天还没到,我收到了桂林师大的一纸通知书,尽管是调剂录取,毕竟有了个出路,而且是公费研究生,可以稍微从容地多读几年书——重回菁菁校园是多少大学毕业生的梦想,我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,幸甚至哉!苦闷的葫芦也总算打开了塞子,好稍微吐一口气,散散满腹积聚的愁云了。然而,我并不感到那么轻松愉快。 也许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已经熟悉起来的家园,也许是担心父母的年事已高,也许是我对读书求学有了新的见解……

         又是秋天,我也快启程去桂林了。又是一个傍晚,我从大豆田里直起腰来,地里已经出现了一小块空地,堆了四五捆被我连根拔起的大豆。四面都是豆田,我家的和人家的。这里原来是生产队的社场,后来分给了各家作了自留地。秋天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,柔和得像透明的玫红色的丝绸,这匹硕大无朋的丝绸在四面的豆田上飘拂着,好像是造物主有着万千的柔情要倾诉——李贺的诗说天若有情天亦老。豆田里的豆子并没有完全老,所以豆叶呈现出枯黄、金黄和鲜绿糅杂的色彩,如果从空中俯瞰,这就是一幅天然的抽象水彩画了。然而这幅画华丽的表象之下,是一个个结在茎上的沉甸甸的豆铃,干透了的话,风一吹,就是铃铛齐响——坐着剥豆时,我也是抓住一根豆秸秆轻轻一摇,就知道上面有没有可剥的豆荚。

        这一切太美了。这是大地的恩赐,也是天空的福佑。母亲在不远处的另一小块黝黑的田里,那块田的豆子要早一些,已经收获完了。地已经翻过、松过,所以呈现出裸露的健康的黑色,世上没有比这更干净的色彩了。母亲正在播种油菜,她低着头,微微弯腰,手里撒着油菜籽,一步一步缓缓往后退。明年的春三月,又是油菜花开。

         金红的落日从不远处峭拔的白杨树的梢头很快垂下,西风翻动着白杨泼墨般的叶片,并且把它们的喧哗送到耳畔。豆叶也有了俯仰的姿态。弯腰播种的母亲不觉成了剪影。痴痴的站在豆田的我忽然想到:如果就是这一刻,我不在这里,不在豆田,那该是一生中多么可惜的事情啊。

 919日中午写起,20日夜写成,21日深夜修改一遍

  评论这张
 
阅读(144)| 评论(0)

历史上的今天

评论

<#--最新日志,群博日志--> <#--推荐日志--> <#--引用记录--> <#--博主推荐--> <#--随机阅读--> <#--首页推荐--> <#--历史上的今天--> <#--被推荐日志--> <#--上一篇,下一篇--> <#-- 热度 --> <#-- 网易新闻广告 --> <#--右边模块结构--> <#--评论模块结构--> <#--引用模块结构--> <#--博主发起的投票-->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
页脚

网易公司版权所有 ©1997-2018